[現代奇幻]婢女异闻录(全文)-13


  十章 镜 

  作者有话要说:累=。=洗白白去……

  对了,“禀王爷”的“禀”字貌似我一直写错成“秉”,为了不误导小朋友们和花花草草们,特此声明:此乃错字也。以后有空闲了再一一改过。  次日晨刚过寅时,花椰便翻身而起,穿起衣服。悄声梳妆。常胜王突然伸手,一把抓住她的脚踝,低声道:“做甚么去?”

  花椰忙跪道:“奴婢以为王爷未醒。”常胜王皱眉道:“本王军人出身,有点动静就醒。——说,干甚么去?”花椰道:“奴婢想早些回去,一会淡香姑娘起床,奴婢不能不在身边侍候。”常胜王皱眉道:“又不缺你一个婢子。”花椰轻声道:“奴婢的主子毕竟是淡香姑娘。”常胜王松手,翻了个身,道:“不用总是提醒本王你是谁的婢子,本王也没有想要霸占你的念头!”

  花椰怔了怔,微微叹气,常胜王扭头,眼睛也不睁,道:“还叹甚么气?想走就走罢。”花椰低头,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,轻声道:“奴婢先回房了。”起身退出门外,快步离开。

  这还是花椰第一次主动亲吻自己。常胜王突然醒觉,手指轻轻抚摸被她亲吻的唇,明明是冰凉的,却似乎全身都被吻的热了起来。常胜王摸一摸身体,居然又有了反应,只得苦笑着自己握紧。他从未尝试连续要同一个女人两次以上,可不知怎得,只要和这小丫头在一起,他就一直仿佛青涩少年,不断的产生欲望,似无论要多少次,也永远也不会满足。

  ——他根本未发觉,自己早已被花椰所媚,注定一生为她所困。

  (*^_^*)

  花椰回房服侍张淡香起床梳洗,却又被她紧紧抱住,拖到床上缠绵一翻。待张淡香心满意足,却又不想起床了,便吩咐花椰尽可能将常胜王缠住,别让他来自己房中,好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睡上一整天。花椰无奈,只得答应。出门后花椰估摸常胜王也不会这么早便来找张淡香,于是决定还是先去薛弄玉处,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些甚么。

  沧浪别院里住的都是老妈子、婆子等,这个时间大多都起了床,而且也都离开了别院去分别做自己该做的事了。花椰打听到薛弄玉的住处,还没走到近前,就听到“乒乒乓乓”一阵乱响,花椰老远就看到薛弄玉,正从自己屋中向外扔着东西。

  花椰又走近几步,看得更加清楚,薛弄玉面目狰狞,却又似乎不是因为愤怒。薛弄玉将旧物重重抛出,眼角撇到一缕白影,“啊”的惊叫一声,似是吃了一惊,抬头却见是花椰,更加恼羞成怒:“贱_人,你还来做甚么?”

  王府之中,下人不得喧哗。院中一干婆子等本来只远远望着她又在瞎闹,听她这一声呼喝,便齐向这边靠拢,冲花椰指指点点,交头接耳。花椰视若无物,仍然靠近她,淡然道:“奴婢来看望姐姐,问姐姐早安。”说罢,轻轻拜一万福。

  薛弄玉大喝道:“谁要你来拜我?你是来讥笑我的罢!”花椰却弯腰将她扔掉的东西拾起一样来看,立即皱起双眉。

  ——那是一面镜子。一面铜制手镜。

  薛弄玉情绪极为激动,大步上前,手掰在花椰肩膀用力一推道:“不要碰我的东西!”花椰一个趄趔,手中铜镜“铛”一声跌在地上,薛弄玉却骇然失色,后退数步,不但不敢伸手去捡,似乎连看也不敢看一眼,转身急急逃一般回到房中。花椰起身追到房前,薛弄玉却已大力关上房门。

  花椰拍门道:“姐姐且开门,奴婢并无恶意!”

  薛弄玉哪里听她的,只隔门高叫:“滚!我不要再看到你这贱_人!”

  花椰拍了一会门,薛弄玉却连声音也没有了,花椰长叹口气,只得作罢,转身去拾那镜子,拿起细细观看。

  果然不大对劲。花椰皱眉,明显有种奇怪的气氛。是鬼吗?看不到,说不上来。——但似有甚么,在镜子的边缘。

  ——那是甚么呢?花椰细细的看那镜边。似乎是锈斑?不……不对,铜的锈斑,应该是绿色的,但这镜的边缘,却是铁锈一般暗红。花椰将镜子微微偏转。——是红色?不……不对,是粉色……对,是粉色!那靓丽而温柔的颜色,就像是……

  ——桃花……

  ——对……就像是桃花……静静的舒展着柔软的花瓣,安宁的令人沉稳,那满天遍地的桃花,随着微风,微微摇动……

  ——椰……

  ——椰子……

  花椰突然惊觉,吃惊的双手发抖,几乎握不住镜子的手柄。举目四望,四周的婆子们似乎看动物一般正在围观她,见她目光看自己,这才三三两两四下散开。

  ——刚才那是甚么?幻觉?花椰觉得胃中一阵翻涌,忍不住弯腰呕吐。她眼前一片金星,似乎天地都在旋转。花椰勉强走到一根柱下,扶柱而立,又抬起手来,望着手中的镜子。

  ——镜子仍是普通的镜子,反射着金属的黄色光芒。

  一看到镜子花椰竟又觉得有些恶心,再次呕吐。早上也没吃甚么,只呕出一些酸水。但脑袋的眩晕感竟令她无法站立,她只觉得似乎自己慢慢跪在了地上,然后倒下。平躺着真是舒服,花椰想。

  (*^_^*)

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,她听到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惊呼:“怀孕?!”

  好吵。花椰想。她还想再多睡一下,浑身都犯懒。

  但天总是不随人意的,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,与那大手温柔的动作不相符合的,是那惊雷一般的嗓门:“你说她已怀有身孕一月有余?”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:“回王爷,正一个月零十二天。”

  花椰睁眼,先看到张淡香,那怪异的神色是似是看到了猪在天上飞,而且还不是一只,而是一群。——啊,这怎么行,怎能张淡香坐着而自己却躺着呢?花椰清醒了一大半,挣扎一下,勉强起身道:“奴婢……”

  按在她额头的那只大手却不许她起身,又用力将她按回床上,语意透着不耐烦:“谁让你起来?给本王躺好!”

  王爷?花椰转目望去,果然是常胜王,一只手抚着她的额头,表情却阴森森的,瞪着一个大夫打扮的人,道:“你可确定?”

  十壹章 为难 十壹章 为难 

  作者有话要说:低调,低调的更新……

  我不知道古代医术怎样,但貌似一直也被传的神乎其神。现在的医术是可以清楚确认怀孕天数的,想必古代也不差罢???

  为啥“一”字会被屏蔽???

  那大夫躬身道:“小人确定。”

  花椰轻声插口道:“王爷,所谓‘怀孕’的,是奴婢么?”常胜王皱眉道:“还能有谁?”花椰不敢再问。她知道自己身分卑微,自己怀了身孕,未必是甚么好事。

  常胜王手抚下巴皱眉道:“壹个月零壹十二天前,那是甚么日子?”张淡香犹豫片刻,不敢看常胜王的脸,低声回答:“是‘花朝节’。”

  常胜王拧紧双眉。花朝节?他虽要过花椰三次,但那日……“不奉天”也要过她壹次。那么这孩子,也可能是“不奉天”的?

  他正踌躇,那大夫却又补充道:“不过王爷,小人只能诊出怀孕的天数。”常胜王皱眉道:“甚么?”那大夫道:“依小人多年行医经验,行房过后的壹至二天之内,女人都有可能怀上身子。这丫头腹中的孩儿,也未必就是‘花朝节’那日便怀上的。”

  张淡香脸色惨然。她蓦然记起,花朝节前壹个晚上,花椰似乎是在龙忘海房中过的夜。那么说来,这孩子也有可能是那龙忘海的?

  常胜王看到张淡香的脸色,就知道她在想甚么。常胜王早知道花椰与龙忘海有私情,而且搞不好在王府中,她不止与他壹个男人有私情。如果在“花朝节”前壹到两日花椰也曾与别的男人睡过觉,那么这孩子的亲父是“不奉天”、是自己、是那龙乐师还是另外甚么人,只怕更加难辩。——就算这孩子是自己的,他堂堂王爷,要壹个婢女所生的孩子做甚么?若生的是儿子,他便不得给孩子以名分,便不得不给花椰以名分。他握紧双拳,不知道自己在犹豫甚么。他应该下令将孩子打掉,无论这是谁的骨血,都不应该让他活在这个世上。

  可是……常胜王回头看向花椰,茫然而惨白的脸颊。她身体这般瘦弱,经得起这般折腾吗?这个时代没有甚么“无痛人流”的技术,小产之所以叫小产,就是因为它对女人的伤害和生孩子造成的伤害相差无几。所以壹直有个说法:小产便如同剥下女人壹层皮。

  平时他都是冷面冷言,但凡见到有身分不适者怀有身孕,便直接命大夫打掉了事。而这次,他居然如此犹豫!常胜王伸手用力搓着面颊,久久无法下决定。

  ——是要保胎,还是打胎?

  平日里,所有女人都围着他常胜王转,以他忧为己忧,以为他喜为己喜。但面对这个丫头,他居然无法保持平日的傲慢,只想壹想她将受的痛,他便觉得心焦。左思右想怎么也拿不定主意,对那大夫连连挥手:“退下、退下,先退下。寡人有事会传召你。”那大夫怔了一怔,躬身道:“小人可以先开些方子……”常胜王不耐烦道:“叫你退下便退下,若有必要开吃药,寡人自会召唤你!”那大夫不敢再说,告退离去。这是他头壹次出诊甚么药也没开,出屋之时表情很是纳闷。

  花椰坐起身道:“王爷,奴婢……”张淡香突然跪下,道:“王爷,且听奴家一言。”常胜王皱眉道:“说。”

  张淡香道:“奴家以前也曾有过孩子……”常胜王一惊,张淡香泪眼盈盈,道:“但那个孩子尚未成人形,便失去了……同时……同时也令奴家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……”常胜王皱眉道:“你说这个做甚么?”张淡香道:“奴家肯求王爷慈悲,不要管椰子腹中之子,全听天由命。若这孩子不幸而失,也是椰子的命;若这孩子平安诞下,奴家肯请王爷准许,将这孩子过继给奴家,奴家会当他如自己亲生壹般,了确奴家平生憾事。”

  常胜王甩袖道:“胡闹!你若有了子女,寡人将如何待你?”

  张淡香叩首道:“即使王爷将奴家赶出王府,奴家甘愿在这城中随便找个院落安家。奴家仍是王爷的人:王爷若想得起,来看看奴家;若想不起,任奴家自生自灭也罢。”

  常胜王心中壹动,这也不失为壹个好方法。侧目向花椰望去,见她也下了床,陪张淡香跪在壹处,皱眉道:“且……容寡人思量几日。”说罢,转身出屋。

  花椰原本想向他报告壹下在薛弄玉处发生的事情,但还没来得及,常胜王已经走了。花椰不及不急追赶常胜王,先以张淡香为重,扶她起身,张淡香伸手摸花椰的头,两行清泪缓缓落下。花椰轻声道:“姑娘莫伤心,若奴婢令姑娘为难,姑娘怎样处置奴婢,奴婢也受得。”

  张淡香强笑道:“傻椰子,我这是在救你,又怎会处罚你?”走到床边坐下,问道:“你这几日都在忙些甚么,怎会在沧浪院中昏倒?”

  花椰便将事情始末,自莺哥之死壹直到自己如何去找薛弄玉,如何碰了钉子,如何在镜中看到幻象壹壹说给她听。她语调平淡,细枝末节却交待的十分清晰。张淡香听罢,难以相信,哧笑道:“只怕是你身怀有孕,又太过疲惫,心里不清楚,看到了幻觉罢?”

  花椰在身上找找,却找不到那镜子,无以为证,只好不语。张淡香道:“正好你也怀上了身子,就别老是东奔西跑的,好好在我房中休养,消停几日罢。”花椰只得应允,却又道:“龙先生还不知奴婢已经怀孕,奴婢是否要去知会?”张淡香打她脑袋壹记,道:“你还嫌王爷不够恼你?少和那龙忘海来往才是。”花椰却知龙忘海是她亲父,虽与自己有床笫之欢,但怀孕大事还是应该告诉他知道,只是不能对张淡香和常胜王说起,只得待时机合适再去知会他罢。

  (*^_^*)

  平日花椰睡的极浅而少,次日却只觉身子倦懒无力,壹觉睡醒只见太阳初升,吓了壹跳,连忙起床去见张淡香,跪下告罪。张淡香知道这是怀孕之后的妊娠反应,早招了常胜王赐给自己的两个婆子侍奉自己,见花椰进来,也没埋怨,只逼她喝了壹碗粥,便没事了。花椰却以为张淡香是气自己懒惰,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。平日都好好的,怀孕也不是壹天,怎得现在身子突然懒起来?——但女人壹般都是怀孕壹个半月时(大约六周)才开始有明显妊娠反应,她却不知道。

  十二章 桃花 十二章 桃花 

  作者有话要说:我犯错误了……我承认,我错了……

  另:为啥回复不了大家的留言???

  花椰算算日子,自常胜王交待她解决事件到现在,已经过了两日,今天已是第三日。不过昨日她已答应了张淡香不再出门游荡,薛弄玉又不肯见她,想弄清真相却又只觉得无处可去。房中张淡香又不要她身边侍奉,花椰百无聊赖,推门出屋,走到屋檐下,抬头仰望天空,却只在被树叶遮挡的缝隙中看到一点蓝色的光斑。

  看到树她突然联想到花,花椰转身回屋。虽然薛弄玉的镜子已经不在身上,但更早之前她从莺哥那里拿到的铜制手镜正放在房中。打开柜子,花椰拿出镜子,反复打量。

  看上去似乎只是一般的铜镜,随处可见。背面雕刻着细致的同心圆纹路,边上装饰有蝙蝠的图案,握柄的纹路似一株桃树,柄底还刻有一个“曹”字,似是出自出名的能工巧将之手。花椰没来王府之前,想也没想过世上居然会有这般做工精细的铜制手握镜;但是在王府中此物却是平常又平常,几乎所有稍微有身份的女眷皆人手一只,随处可见。这面镜子和在薛弄玉房前所见的是同一类么?当时那镜子她未细看,只大致觉得都是握镜的一种。自己在薛弄玉的镜中看到的,那是幻觉,还是甚么?花椰始终放不下,她翻过镜子正面朝上,细细的观察镜子,看是否能看出点端倪。

  ——却果然,在镜子边缘上,看到一抹靓丽的淡粉色光斑……

  ——不对,是桃花。

  ——一株开放正艳的桃枝,自镜子的边缘,伸出一角。

  自花椰的角度望去,那桃枝似乎正开在屋檐外,自她房间的窗边掠过一角。

  花椰转身,寻找那枝桃花。她的屋自然是屋,没有甚么花草。而门外屋前则只栽了两柱榕树,枝叶烂漫的铺了一院子,也没有甚么花草。虽说现在正是桃花开的季节,要赏桃花却最近也要到院与院之间相连的游廊处。

  ——镜中的桃枝是哪里来的?

  花椰又再回头,拿起镜子,仔细观看。若是将镜子移动,则那桃枝会消失不见,但若将镜子静置,片刻之后又会出现。总是在镜中的景物之中,某个场景的缝隙处,微微摆动,就似真有这么一株桃树长在房间里一般。

  这桃枝如此清晰,比上次看到的只一片粉色的光斑清晰许多。何故?花椰拿着镜子走到房中,看着张淡香,犹豫许久。

  张淡香坐起身道:“有事?”她素知花椰不是个有欲求的人,很少会主动理睬自己。却见花椰将一面握镜递上:“姑娘,您看,这里可有甚么?”

  张淡香茫然接过,看了片刻,又侧头,道:“啊呀,左边的眉毛低了些。”急忙放下小镜子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,拿起眉笔,却只见面前的镜中,花椰又拿起那握镜,皱眉看着那镜子不语。

  ——淡香姑娘看不到。

  “镜子里有甚么?”张淡香反问,怎么这婢子突然也爱起美来?平日花椰从不打扮,几乎没照过镜子,最多只是梳头时看上几眼。

  ——镜中桃枝仍在。

  薛弄玉是否也在镜中看到桃花?是否看到本不该存在的桃花被吓到了,所以才将所有的镜子都丢出屋?

  ——莺哥本来特别爱照镜子,可在出事前几天罢,突然不照了,还要我们将所有镜子统统扔掉,一样也不许留。

  ——对,我还记得,她连澡也不敢洗,只让我用毛巾为她净身。

  花椰紧皱双眉。——多么相似的行为!是否莺哥也在镜中看到了甚么?

  打定主意花椰向张淡香福身:“淡香姑娘,奴婢思前想后,还是想再去拜访一下薛姐姐。”

  “哪个薛姐姐?”张淡香细细画眉,浑没在意,“你在这王府中还认识别的女人?”

  花椰淡然道:“奴婢前日就是去找薛姐姐,在她院前晕倒。”

  张淡香立即想起这个女人,心生反感:“不许去!你找她做甚么?你不知她在那十夫人面前说我多少坏话!这口恶气,我还一直蔽在心里呢。”

  花椰低头道:“奴婢想弄清一件事。”张淡香皱眉道:“甚么事?你且说来我听,看我高不高兴让你去。”

  花椰实话实说:“奴婢想弄清,薛姐姐与莺哥姑娘的死是否有甚么关系。”

  张淡香讶然:“莺哥?那又是谁?”却又随即想起,道:“啊!你昨日说的那个歌伎?”花椰点头,张淡香挑眉道:“去罢!若真见了人,替我好生数落她几句。别老放着正经的不说,老在人背后说些下流话。”花椰应了,转身欲走,张淡香却又将她叫住,道:“别四处乱跑,再教王爷撞见你与人私会,他又要发怒。”花椰应了,转身出屋。

  再次来到“沧浪别院”,却只见薛弄玉房门紧闭。花椰上前拍门,却听到薛弄玉在里面大吼:“滚!我谁也不想见!”

  花椰还欲拍门,住薛弄玉对面的婆子自屋里出来道:“你要找那姓薛的么?”花椰点头,那婆子道:“别叫啦,自昨天起就一直将自己反锁在屋中,一直也没见出来,不知在里面干些甚么。我猜她是不会出来的。”

  花椰淡然道:“奴婢有理由一定要见薛姑娘的。”那婆子冷笑道:“那你就慢慢叫门罢。反正我是好话说尽了。”说罢又一转身回到了屋中。

  花椰不理会那婆子,仍是叫门,道:“薛姐姐,奴婢也看到了镜中的东西!”她其实并不确定薛弄玉扔掉镜子是为了甚么,是否也与自己一样在镜中看到甚么怪异的景象,她只是一试。

  可她这话说出,门内却立即静了下来,过了片刻,只听“咣啷啷”门锁响,屋门被薛弄玉自内拉开一条缝隙,颤声道:“你也看到了?你看到了甚么?”

  见到此时的薛弄玉花椰几乎不敢认。她蓬头垢面,也不梳妆打扮,脸色苍白,眼圈发黑,若不是久见鬼魂模样,花椰几乎认为她是一只女鬼。花椰皱眉,道:“奴婢也在镜中,看到桃花。”

  十三章 出事 十三章 出事 

  “桃花?”出乎花椰意料,薛弄玉只嘴角扬了一扬,似是不屑,“只是桃花?”

  花椰原本以为薛弄玉与自己一样,是看到了镜中桃花,所以才害怕,见她如此神色才发现自己猜错了。眼见薛弄玉又要关门,花椰急道:“姐姐,奴婢想知道,姐姐为何将屋中镜子统统丢掉?”

  提到这个薛弄玉脸色又变,睁圆了眼睛,用力瞪着花椰,过了半晌,才突然尖声道:“这你管不着!”花椰知道她必是在镜中见到某物,追问道:“姐姐在镜中到底看到甚么?”

  薛弄玉脸色惨白,却又突然发笑:“反正你也看到花了,急甚么?你迟早也会与我一样!”说罢不待花椰回答,用力将门紧闭,接着便听听“哗啦”一声,似乎薛弄玉又将门自内反锁起来。

  花椰拍门道:“姐姐!”却又听薛弄玉在门另一边喊道:“滚!我不想看到你这骚_货!”

  花椰叹息,无奈转身,少不得又是自从婆子们异样的目光中穿过,回到张淡香房中。张淡香一看她仍是双眉紧皱,便猜测她是碰了钉子,柔声道:“我早说过那贱_货不消理会。——可饿了罢?来尝尝咱们家乡的点心。”说罢,推过一碟酥皮点心。

  花椰轻声道:“奴婢的‘家乡’就在这里。”张淡香一怔,她并不知道龙忘海十四年前在这里的纠葛。花椰对那点心没甚么胃口,便推辞不吃。回到屋中,仍是潜心思索薛弄玉话中之意,一边思索,一边又将那镜子拿出来把玩。

  仔细看来,镜中的桃花明显不同于前几日在天华公主的花园之中所见,比真实的桃花更加饱满轻盈。花椰对美的东西没有执着,却也仍不免为它的艳丽的色泽吸引。看了许久,花椰放下镜子长吁一口气。——这样的美丽,看多久也似乎看不腻似的。

  (*^_^*)

  次日花椰居然睡的更沉,直到隐隐传来的阵阵喧哗将她吵醒。抬眼一看天色已经蒙蒙发亮,花椰暗自责骂自己,急忙起了床。门外似乎有人在肯求甚么,声音最大的自然是张淡香:“人还没起来,吵甚么吵?”一个婆子委声道:“不是,姑娘您不知道……实在是不能再拖了……”

  张淡香叉腰怒道:“我管她!爱死不死,爱活不活!”花椰推门出来道:“姑娘,甚么事?奴婢可否帮忙?”门外站着两个婆子,一见花椰出来,立即奔上前,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,道:“姑娘,你可起来了!”其中一个就是在薛弄玉对面住着的那位,前日才与花椰照过面,拉住了花椰的手不住赔笑道:“姑娘原来是张姑娘房中的人,昨日又怎得不早说?昨日那都是误会,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!”

  花椰皱眉,想甩却甩不脱,张淡香一脸愠色,伸手用力将那两个婆子手拨开,侧身挡在花椰面前,道:“干甚么?还想抢人啊?”花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轻声道:“姑娘,这是……”张淡香回头怒道:“没你事!回去!”说着叉了腰堵住门口,似是绝不会让人进去了。

  另一个婆子央道:“张姑奶奶,你省省好,那薛姑娘实是熬不过今天正午了……”

  花椰正转身往回走,听到“薛姑娘”三个字蓦的站住脚步,又转回身来,张淡香双手抱胸,正待推拒,花椰却自背后轻轻拉了她一下,张淡香便不说话,花椰转到她身前,向两个婆子福身道:“二位嬷嬷好。”那二人急忙还礼,花椰又道:“你们说的那薛姑娘,可是指薛弄玉?”

  前一位婆子急道:“可不就是她么?人快不行啦,眼看就等着咽气了,就是最后想见你一面,交待几句话……”花椰不喜欢她这种说法,不等她说完,转身向张淡香道:“淡香姑娘,奴婢……”

  张淡香打断她道:“你想去看她?”花椰点头,张淡香沉吟道:“也罢!反正快死的人了,我若拦着你,只怕你从今往后心里都要偷偷怪罪于我。”花椰连忙道:“奴婢不会的。”张淡香笑道:“不过出门前还是先去洗把脸罢?看你这睡眼腥松的样子。”

  花椰急忙转身回房,大制梳洗打扮一下,便又出来,向张淡香福一福身,便随那两个婆子离去。

  出了院门,花椰立即道:“昨日薛姐姐还好端端的,怎得今日就要死了?”虽是问句,可自她口中问出来,似在陈述一般,两个婆子看她一眼,才道:“姑娘你不知道呢,昨天晚上闹的那叫一个凶!”花椰讶异道:“怎么?”突然灵光一闪:“是否有人企图将她掐死?”

  两个婆子惊讶的驻了足:“什么?”诧异的互望一眼,又道:“不……不是,当然不是。她是自杀。”花椰皱眉,片刻才道:“事情经过怎样?”

  住薛弄玉对面那婆子道:“昨天晚上罢?也不知睡到几时,突然听到砸东西的声音。刚开始我不想起来,想着一下子就完了,一会却突然‘乒乒乓乓’的响个不停。我寻思这谁啊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,成心想整死人啊?就推门出来看,一出来就看见别家灯都灭着,就薛姑娘房里还亮着灯。那我自然就想,是不是薛姑娘还没睡,晚上这么折腾她想干甚么啊?就去砸门。谁知我砸了半天,薛姑娘不但不回答,房间里的灯还灭了。我叫了几声,也不见人回话,隔壁的张嬷就过来帮我一起喊……”花椰向另一个婆子看去,那婆子却摇摇头,表示自己并非姓张。花椰点头,头一个婆子便继续道:“……我们俩人叫,却还是不见人回答。张嬷就说不会是出了甚么事罢?我也觉得有些害怕,就去找了巡院护卫,把门劈开,进去一看啊……”她咋了咋舌,比划着继续道,“那薛弄玉,整个人就这么担在门口的水缸上,上半身全浸在里面,一双脚用力蹬着墙壁,似乎还嫌自己浸的不够深。四下里的瓦罐啊甚么的碎了一地,我最初听的那砸东西的声音,大概就是那些瓦罐被她摔碎的声音。”她喘了口气,又继续道:“我们七手八脚将她抬起来,她手脚都没知觉了。我们将她拖到床上去,她却突然醒了,一边笑一边咳嗽着吐水,然后又突然坐起身,直叫‘那个丫头,张淡香的丫头!’声音凄厉的……看样子是不活啦,我们就赶紧来找你去。”

  十四章 玉陨 十四章 玉陨 

  作者有话要说:低调……

  花椰轻声道:“从水缸中拖出来,可吐出水来了么?”两个婆子一怔,反问:“吐甚么水?人有气了呗,有气了还不活?”花椰便不语。她也曾跌进井里,后来听她父亲说过,是经一个老者指点,先拍她的背,令她吐出了水,才得救活。——而且花椰觉得,她这般凄厉的叫自己,也许并非是因为想见自己,或许还有甚么别的原因。

  “可知会王爷了么?”花椰问。那婆子道:“有人去了。”

  三人转过几条弯,来到“沧浪别院”,进院便见一众婆子和护府的护卫团团围着薛弄玉的屋子,议论纷纷。——这情景真如在袁泰房外一般。花椰心暗想,看来无论在哪里,爱看热闹的人也是一样的多。

  两个婆子分开众人,连声道:“让开啊,张姑娘房中的丫环来了!”就好似带了甚么了不起的物事一般,护着花椰便进了屋。薛弄玉在床上躺着,脸颊深陷,面色发紫黑色,头发和衣服上全都是水,几乎要将半张床都浸湿。花椰一见之下,大为心寒,皱眉道:“怎得没人给她换衣服?”

  住薛弄玉对面那婆子道:“哎唷,谁还费得了这闲心?都要死的人了……”花椰回头瞪她,冰冷的目光似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,与那婆子一触,那婆子竟重重打个冷战,却听花椰道:“人现在还没死,可却看不到大夫的身影,——就算是要死的人,难道不该准备些寿衣寿帽?你们就一直坐在这里干看着人慢慢咽气么。”这个时候的人,相信死后另有世界,为了死后在另个世界能够继续生活,一定要准备寿衣寿帽以备死后所穿;有钱的人家下葬时还要培葬品若干,以备死后生活之用;达官贵人等还要在死前修筑陵墓等,以备死后居住。这些行为统称为“准备后事”。眼见着人死却不为他准备,让他身后事没有着落,是人生一大悲哀。但她们这些女人,若没嫁人的,几乎都是无亲无故,薛弄玉生性势利,又看得起这些婆子?是以一个朋友也无。若突然暴死,几乎都是草席一卷,由几个长工掘土,草草一埋。

  那婆子嘴里咕咕哝哝,也不知在说些甚么,但呆站半晌,却还是起身出屋,也不知是去找大夫抑或是去准备寿服了。

  似是听到声响,薛弄玉发黑的眼眶动了一动,慢慢睁开,双无神的眼眸慢慢移动,转到花椰的脸上,神色立即变得又惊又惧,张大了口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,只鼻翼用力吸着,似是惊骇莫名。陪花椰来的另一个婆子诧异道:“薛姑娘,你不是喊叫‘丫头’、‘丫头’的,我们把这丫头带来了。”

  薛弄玉终于可以发声,她努力从肺中挤出一丝似风声一般的声音:“不……不要见她……让她滚……离开……离开我身边……”花椰皱眉道:“薛姐姐,你该告诉我,到底发生了甚么事?”

  薛弄玉突然嘴角上扬,似是要笑,空洞的眼睛望着房梁,却又笑不出声,半晌她才又看回花椰的脸,挤出声音:“逃不掉的……我终于明白,那莺哥不是病死……你也是,我也是……我们都逃不掉……都逃不掉的!”她笑容一敛,神色凄厉的道:“我会在前面等你……等你贱婢,我会在前面等你!”她说着,突然抬起双手,尖而细的指尖,笔直的指向花椰;她上半身也用力抬起,脸上青筋暴跳,那表情恨不得将花椰撕碎一般,手指眨眼间便按上了花椰的脖子。

  “薛姑娘!”那婆子吃了一惊,伸手将她隔开,似是使的力量大了些,薛弄玉被她一挡,重重撞向床柱,半身也跌在床边,便软倒不动。那婆子眼见闯了祸,连声叫道:“薛姑娘,薛姑娘!”

  花椰暗叹口气,伸手将薛弄玉上身扶下,却见她牙关紧咬,双目上翻,眼看已经没气。花椰扶她躺平,伸手将她眼睛合上,慢慢站起身,转身出屋,便听身后那婆子高声叫道:“快来人那!人没啦!”院子里立即乱做一团。

  众人自花椰身边进进出出乱出一团,花椰自人缝中穿插而出,摊开了自己的五指。

  ——你逃不掉的!薛弄玉凄厉的叫着。

  花椰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悲哀,拳起五指。若自己真的会死,会不会吓到淡香姑娘?父亲会不会伤心?他已经失去母亲了,如今却连自己也失去……

  抬头看看天色尚早,她决定还是先去龙忘海住处看望一眼。——很久没去了,想必父亲也想念自己了罢,虽说张淡香千叮万嘱自己不要乱跑,但只去呆一会,应该不打紧罢……

  打定主意的花椰转身向龙忘海住处走去,龙忘海正在谱新曲,见她突然来访喜出望外,与她携手入屋中,相拥相吻,褪去衣裳扶入床帷。激_情中花椰用力搂住父亲的肩膀,将他的胸膛紧紧贴住自己的身体,企图把所有的空隙都挤出去。

  龙忘海爱极听她在意乱情迷之时,口中嚅嗫,“父亲”、“啊——父亲”喃喃不段呼唤自己。那呼唤声总能轻易令他到达顶峰。射过之后龙忘海压在花椰身上,保持着与她□的姿势,细细的啃咬她的肩膀,久久不愿与她分开。

  过了半晌,花椰才轻声道:“龙先生……奴婢是悄悄溜出来的,还要早点回去才行……”龙忘海手肘支起自己的半身,侧过身躺下,手仍是在花椰身前不停的揉捏抚摸,道:“怎么,最近那张姑娘对你这般严格么?”花椰倦起身体缩在他怀里,轻声道:“不是淡香姑娘……是王爷不大喜欢奴婢总来会你。”龙忘海吃了一惊:“王爷?王爷怎会知道你与我有私情之事?这……”花椰淡然道:“王爷一直知道。”

  龙忘海苦笑。怎么忘记了呢?常胜王曾扬言将花椰许与别人,不就是为了戏弄自己么?不过回来王府已经将近三个月,也没见花椰嫁人,他还道常胜王只是一时耍自己好玩,说过便忘记了。“怎么这会突然在意起来?”他有些不安,“可是要将你嫁人?”

  花椰微微摇头,神色凄然道:“奴婢的夫君,已经被奴婢害死了。”龙忘海一惊,放脱了手臂,花椰自床上坐起身,穿衣结发,龙忘海也挑开床帷坐起身,花椰转身拜道:“龙先生,奴婢今日前来,还有一件事相告。”龙忘海道:“甚么?”花椰垂首道:“奴婢已身怀有孕,大约一个半月。”

  龙忘海大惊失色:“怀孕?”花椰补充道:“不过龙先生且莫惊慌,未必便一定是先生的。”龙忘海更加吃惊:“你……你说甚么?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:“你……你还与别的男人有染?”花椰不敢回答,龙忘海疾声又问一遍,花椰才勉强点头。

  龙忘海抬手就想给花椰一个耳光,但手扬起来却打不下去。他有甚么理由怪罪花椰不洁?他不是也刚刚才与她行过此事么?更何况若这孩子果真是自己的骨血,他又怎有面目面对这由亲生女儿腹中生出的儿子?龙忘海扬起的手用力搓着自己的面颊。这——这等不伦禽兽之事,他当初怎做得出?如今后悔也晚了!心中悔恨交加,手掌却被花椰轻轻拉下,捧在自己胸口轻声道:“先生莫担心,奴婢断不会令先生烦恼。”

  “你是……你是想把孩子打掉?”龙忘海吃惊,犹豫道,“王爷知道此事吗?”花椰慢慢点头。——常胜王知道,但他却没有下令惩办自己……龙忘海打个冷战,道:“难不成……你腹中孩子的父亲……亦有可能是王爷的?”

  花椰又点了点头,龙忘海很是颓然,哭笑不得。他早知道常胜王是个放荡之人,但却万万没想他居然也被自己的女儿吸引,居然还搞到怀孕的地步。龙忘海心中松了口气,道:“王爷下令你打掉胎儿?”花椰皱眉不语,微微摇头。龙忘海更是吃惊。王爷居然还想把孩子保住?花椰却又摇头:“王爷还没下决定……”龙忘海叹气。常胜王哪怕只犹豫片刻,那也是对女儿有真情所致。

  花椰向他福身道:“先生保重,奴婢回去了。”龙忘海点头,起身送她至门口,道:“时常来看往老父啊,老父一人居住,无人陪伴,甚是寂寞。”花椰不答,龙忘海又道:“尽量天黑过来,切莫教人撞见。”花椰还是不答,侧身在门缝中向外张望一眼,确认无人,便推门而出。

  龙忘海回到屋中,收拾床铺,却又突然一怔。——花椰适才离去之时,说的可是“先生保重”么?他直起身,一种不祥的感觉充斥心头。想追上去问,走到门前却又顿住。——他怕被人撞见,他怕流言蜚语。

  龙忘海用力打自己一个耳光。他知道自己该打,可是就算该打,他却仍然没有勇气迈出房间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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